房间比棺材强点儿,只一张床,没厕所,洗澡得去村里,7元一洗
有呼吁年轻人不要扎堆北上广,像是冥冥中四十多年前一个声音在感召,“去农村吧,去基层吧,广阔天地,大有所为”
没有数据表示,孰去孰留,每天有多少外省青年陷入刘寅式的纠结
在他们对城市做出选择的背面,是城市对他们的选择:北上广抑或是小城市,都拒绝这批经济上以及心灵上,均处于无根状态的人
她第一次来北京是在2010年的正月十六待业中的农村女青年唐果气咻咻地离家出走了,伙同几个同学,从山东济宁一火车坐到北京,只揣了读书时卖资料攒下的两千块
刘寅租住在北京东六环,每次到国贸打车,黑车司机在嚷嚷,20块,通县走不走?他非得纠正,是去通州吗?说的是一个地方,但他怕那个“县沙丁鱼多少钱一斤”字,一下子把他打回原形
其二,回归南京准一线的市井,买车买房,吃吃喝喝,心宽体胖;
首都没有电视上演得好,天不那么蓝,公交地铁挤得慌偶尔路边还躺着缺胳膊少腿的叫花子几个男生起哄说苏宁在招聘,职业规划圆满,前途无量,于是她去了大兴区的苏宁电器,卖电视,朝九晚十,月薪1500元
从某种意义上,这一张往返程的票根,是两个城市对他们下达的“不适宜鉴定书”北上广以及家乡都不适应自己了外省青年眼里,北京是堵的,贵的,拥挤的,奢侈的,排斥人的,是人家的北上广而回到小城市,是势利的,关系的,拼爹的,依旧是别人的
单就回家这一段路,张一轩走得要比其他人顺畅父母在当地颇有声望,沾他们的光,张一轩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甚至没有参加沙丁鱼介绍统一的公务员招考,当地烟草局就收了他,领导很大气,说,明年考一个试就完了,你肯定过
其一,滞留北京,继续苦哈哈的生活,能认识更多人,更多学习机会;
山东姑娘唐果,和张一轩一样,也是一名“重返北上广”者
上海白领早班地铁生 活:上海人民公园地铁 站,早晨八点多钟,往浦 东新区赶早班的人们图/田鸣
那时候这个城市“看上去很美”,但如今真拿自己当北京人要求了,先得学着跟北京人一样添“堵”要么“堵”在路上,要么“挤”在地铁公交里,挤得元神出窍,佛祖现世
这些年轻人左右为难的旅程背后,是几乎一代普通青年艰难安放的前途与希望
广州,珠江边,一位白领大声呐喊,发泄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图/cfp
来者与去者
他走那会儿,正好赶上沙丁鱼价格“逃离北上广”的浪潮2010年下半年,在大城市房价居高不下、生活压力持续增长,白领中兴起到二三线城市安家的讨论而张一轩的归途,又赶上了“逃回北上广”的热潮
也有“蚁族”,大学扩招后迅速膨胀的毕业生们,他们生活在郊区的聚集群落,月收入两千左右,可以没有独立的厨房和厕所,但决不能没有网络往往在大城市打拼5年,如果没有实现梦想,大部分选择离开,往往“三十而离”据估计,北京地区至少还有十五万“蚁族”(数据来自学者廉思的调查《2010年中国“蚁族”生存报告》)
三个月后,张一轩受够了老家那个长江边上的地级市,回到北京就像2010年9月,他受够了北京,头也不回地投奔老家一样
经过一系列可行性分析,唐果决定找个北京人嫁了实在不行,找个男朋友,至沙丁鱼做法少能做个饭,搭个伙,顺便提高安保系数筹码:23岁,一米七的个头,大专学历有人给她介绍一大兴男大兴过去是北京郊县,这些年随着摊大饼的城市化进程列入市区,大兴农民成了北京市民,因拆迁而生的千万富翁俯拾皆是见了一回面,这事儿就吹了,倒不是因为别的——她受不了那人的傲慢劲儿
在中国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的统计数据里,刘寅是北京市704.5万外省市来京人员之一,数字仍在往上走这近千万人口大数里,许多像刘寅这样勉强的中下产,抵达了人生的某个瓶颈,幸福指数开始往下走
很多次,刘寅假设人生三种曲径分岔的可能性:
租的房子老远,在丰台区西局村里一条望不到尽头的小街,隔壁是夜夜泊满豪车的东方威尼斯大酒店周边乱糟糟,在木樨园公交站等车,沙丁鱼做法站牌被“广东少妇求子”类的小广告贴了个遍老家房子倒是阔气,大院里有花有草,四五年前还有了空调电脑,但唐果再也不想回去了,“啥也比不上自由”
无车无房无根,撤离的念头连同妻子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茁壮他变得像罹患产前忧郁症的卡夫卡,买房、挤地铁、喝水,甚至呼吸空气,日常生活的一纤一毫,都让这个80后男人疲惫不堪,“一切障碍都能摧毁我”
张一轩吃回头草、在北京石景山那边找到一份月薪4000元出头的工作的时候,祖籍江苏的刘寅则酝酿着离开北京
一批年龄在30岁上下,混迹于北上广的外省青年们,当初也都和张一轩一样,以为老家意味着更低廉的生活成本以及更惬意的幸福细节逃离北上广口号叫得嘹亮,带着爷不留此处的痛快
北京市政府尚未完成由沙丁鱼介绍“管理”流动人口到“服务”外省人的华丽转身,而这管控的态势,随着1800万人口上限超前10年到来,愈发严峻了年初一连串的新政又抬高了外地人的生存门槛:清理群租和人防地下室,房市限购令,车市限购令,“以纳满税五年”为条件,摇号另算
重返家乡,重拾以前的老交情终究需要一个台阶,事关面子,这无异于让他们承认,迄今为止所有出走的尝试都失败了,丢掉既有的圈子,他们应当放弃不切实际的努力,让邻里邻居眼睁睁瞧着,这个迷途知返的人
其三,回县城找块地,养鸭子喂猪,彻底的田园牧歌
刘寅生在江苏一个县城,来北京工作了五年,月收入过万,两年没加过薪他密切留意房市消长,观望了几年的结果是,手里存款一路贬值,时至今日,他买不起北京五环内沙丁鱼饲料有哪些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不过再怎么着,面子也比蜗居的现实更廉价摇摆之间,返程的机票或者车票就订好了
(本文来源:南方周末:周华蕾 实习生 刘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