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进入一个死巷子，车子再也无法前行。
“广州还有这么破的地方？”我嘟囔着熄火下车。
坐在后座的黄姐说：“走，几步路就到了。”
这是广州的某个城中村，不仔细寻找，任谁也想不到繁华的高楼大厦背后，还有这么一个破旧的城中村。
一下车，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广州的八月，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热得人都缩在空调房里不愿出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必须亲自到场，我才不愿意这么热的天出来晒太阳。
肥胖的黄姐，挪动着像怀胎十月的硕大肚皮，艰难地下了车，然后撑开一把太阳伞，指了指前面几栋低矮破旧、墙上满是涂鸦的楼房说：“穿过楼间的过道就到了。”
城中村像被遗弃的孤儿，衣衫褴褛，与相距几步之遥光鲜靓丽的广州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楼房间的过道，与其叫过道，还不如叫缝隙，狭窄到只容一人通过，像黄姐那么肥胖的女人，只有侧着身子，才能勉强通过。只见她，抬头踮脚，双手高高举起努力向上伸展，尽力收腹，但不争气的肚皮还是和墙壁来了个亲密接触。肚皮摩擦着墙壁，墙上的灰尘纷纷掉落，在这个逼仄幽暗的过道里弥漫开来。
跟在后面的我，顿时一阵咳嗽。汗流浃背的黄姐，侧头向我尴尬一笑，然后放下举起的一只手，在肚皮上按了按，急急地说：“就在前面，很快到了。”
她生怕我放弃，不跟她进去。
“这里还能住人吗？”我不可置信地问。
“里面宽敞着呢，乡下来的女人，没有工作，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黄姐大声地说，中气十足。
“你是按我的要求找的人吗？”我不放心地问。
“当然，包你满意，我黄姐办事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一边说，她一边用手在胸脯上大力拍了拍，以强调其可信度。
好不容易挤到了两栋楼的楼梯间，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还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霉腐味道直冲鼻翼。
“真是难以置信，广州以前的城市规划就这么差？两栋楼能建这么近？”我埋怨道，“而且连一个灯也没有？”
黄姐熟门熟路地往上爬，气喘吁吁，闻言，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前几天还有灯，估计被人弄坏了，这里经常有人偷盗。”
“还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我感慨道。
摸索着爬上三楼，黄姐在一个门前停住，大口喘气。我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站在她的身后，用手扇风以驱赶这无孔不入的霉腐的气味，隔音效果不佳的房内，隐约传来女人压抑着抽泣的声音。
黄姐大力地在门上拍了几下，喊道：“阿英开门。”
房门打开，一缕昏黄的灯光，泄了出来，一个穿着碎花睡袍披头散发的女人，看见黄姐，恭敬地说：“黄姐你来啦，快进来。”
那个抽泣的声音固执地没有停止，黄姐大声问道：“阿英，这是怎么回事，她哭啥哭？”
这是一个两居室的不大房间，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到室内只有几张简陋的桌椅及床铺，到处散乱地堆放着女人换洗的衣服以及日常生活用品。
那个叫阿英的女人，犹豫着说：“她是因为孩子被人接走了，伤心呢。”
“又不是你的孩子，有什么可伤心的”，黄姐不耐烦地冲坐在床铺上低头哭泣的一个女人说，“你只是出租了一下自己的子宫而已。”
“别哭了，没看到有客人来了吗？”黄姐喝斥道。
骂完，她又回头露齿一笑，讨好似的说：“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我要见的人呢？她在哪里？”我平静地问。
我可不想参与她们的事，只想快点结束，离开这个让人压抑的地方。
想想也真是，为什么不让她们去见我，非要跑到这里来见她？我才是她们的顾客。但这样的事情，还是越隐蔽越好，不知道为什么，在广州的任何其它地方，我都感觉不安全，总觉得有人在窥探着自己的隐私，这也是为什么我执意要亲自来的原因。
“刘玉婷呢，在哪里？”黄姐问身旁的阿英。
“她在睡觉，我去叫醒她。”
不多久，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粉红色睡裙的女孩，睡眼惺忪地从另一个房间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年纪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半张脸，她羞涩地冲我点点头后，就不再说话。
“她从四川农村来，刚参加完高考，对广州一点都不熟悉，人老实得很，你放心，身体也绝对没有问题”，黄姐介绍说。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爽快地说：“没问题，就是她。”
“既然没问题，那我们走吧，去谈谈接下来的细节。”
察言观色，黄姐知道我没有耐心待下去，于是主动提出离开。
又经过一番摸索，我们走出幽暗的过道，回到刺眼的阳光下，我上下拍打了一番，感慨道：“住在这里还真不容易。”
“如果怀孕成功，你租别的房子给刘玉婷住吧”，黄姐笑笑说。
“当然，我的孩子怎么可能在这里长大？”，我肯定地回答。
来到车上，我把空调调到最大档，喝了一口冰水，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黄姐，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我回去跟老婆商量下，医院做检查。”
“你也看到了，刘玉婷是第一次做代孕妈妈，人也年轻漂亮，我手头上有好几位顾客有兴趣，你看……”黄姐絮絮叨叨地绕着弯说。
“订金是吧，先给你两万”，我爽快地说。
“别啊，我们谈好的，先付四分之一，你这个有点太少了吧”，黄姐露出为难的表情，惊讶地据理力争。
“就五万，不多说了。总价钱不变，等检查后再付四分之一的另一半”，想了一会儿，我快刀斩乱麻地说，不想跟她太多纠缠。
说完，我从提包里拿出扎好的五万块递到她的面前。
“好吧。希望你们尽快安排体检”，黄姐接过钱，无奈地说。
（待续）
行止之间痛饮形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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