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在大路上
文/王君
终于决定：上班下班，开始走路也！
坚持了一个周，感觉好极了。
不是因为堵车。就是想走路了，想念长距离走路的感觉了。
家到学校6公里。不算太远的距离。公交车很方便。但还是想走路了——身体需要锻炼，心灵更需要。
这个学期，算是第一次尝到了所谓“管理”的滋味。虽然，我只是个小小的年级组长。但今年，情况有些特殊。因为校区相对独立，管理也就相对独立。校区还在建设过程当中，各种条件不够完善。我又一次，成为了“拓荒者”。
虽然承担了太多太多的公开课和主题培训，但现实生活中的我，是多么喜欢安静啊。这二十年来，我早就习惯了躲在学校的一个角落里经营一个班，经营一堂一堂的语文课。画地为牢，自得其乐。事实上，在心灵深处，我早变成了一个内向的人。见到人群想躲远，见到领导想绕开。躲进小楼成一统，自在安宁，永远只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我愿意教语文，愿意当班主任，愿意一直这样简单到退休。
但这下子没有办法躲了。就这样糊里糊涂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一拨老师当中，就我年龄大，教龄长。关键是班主任工作似乎一直做得好像还算不错。这大概给了领导一个错觉，我是很能干的，我是举重若轻的。但其实，离开我熟悉的领域，离开我的舒适地带，我笨得像头猪。
校长说，这么安排，是有点生猛，对你有点儿苛求。但学校有困难，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你就帮学校担一阵。如果实在不喜欢，也就一年嘛。
准备好的一肚子推辞全被生硬硬地咽下去了。我恨死了自己的不争气。活了半辈子，我还是没有拒绝领导的勇气。
开头的一个月，我简直都害怕上班。
鲁迅说，无穷的远方，无尽的人们，都与我有关。以前我不懂。这下我懂了。这个正在建设中的小小校区，每一块砖，每一扇门，每一张纸，每一盒饭，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瞬间，全部，和我有关。
我这个一直躲在校园的桃花源里的小教师，以前好多年都搞不清楚学校的各种部门分配，好多年除了周围的小部分同事外不认识大部份人。我其实是个甘愿封闭的人。这下好了，给晾在了大太阳底下，火辣辣地你无处可躲，你必须和学校的所有部门密切地频繁打交道了。
这于我简直是件无比痛苦的事。我的生活顿时全乱了套。总务、后勤、电教、体育、卫生、医务、教务、德育、外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事如此之多，人手如此之少。该我的，不该我的，乱七八糟各种工作，有些陌生得我简直摸门不着的事，在最短的时间内，塌方般地都压在了我的肩上。我这个一心只教圣贤书之外啥都不会的单纯笨拙的小老师，必须把全部问题和困难都接住。
开头完全找不到北啊。事事请示汇报，不敢造次。紧张得连走路都不会了。后来终于明白：你那点儿破事，谁都不稀罕你请示汇报。你得自己拿主张，自己想办法，自己去沟通，自己去协商，自己去拍板……总之，你都得自己去解决。
领悟到这一点很让我自己吓了一跳。我从来是一个习惯被别人领导的人啊。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领导别人。我以往的能耐就是在别人的大规划下玩自己的小游戏。但现在这个“规划”得自己弄了。而背景是软件硬件条件都还很艰苦。于是，我就天旋地转了。
有两周，常常想大哭。我搞不定的事情太多了，太多了！处处受挫，事事被阻。每每往前走一小步，都要面对巨大的阻力。我不会周旋，缺乏领导力。我觉得自己的头脑塞满了垃圾，我的生活全被无聊的杂事占满了。我的自信，被所谓的“管理”一次又一次地摧毁。焦虑和紧张无孔不入。呵呵，那日子，每一天都在熬。说活在恐惧中，很多时候也不为过。
……
就这样咬牙坚持着，扛着。一遍遍用鼓励年轻朋友们的那句话来鼓励自己：无所谓成败，挺住意味着一切。
也终于要挺到半期了。
天终于没有塌下来。臆想中的恐怖场面暂时没有出现。一团乱麻也好歹理出了一两个头。问题依旧很多，但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面发展了。度过了搬迁初期各种人力和物资的极度缺乏的混乱紧张阶段，终于可以静下来做点儿教育的事了。在全体老师的努力下，部分创新的管理方式也产生了一些效果。心情，才放松了些。我这个不会管理的“管理者”，总算没有太早倒在战场上。
但这两个月，真的好像过了两年。很累，很累。
蓦然回首，这段时间，生活上很马虎。半个学期了，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锻炼身体。这在以往，是很少见的。
意识到这点更让自己恐慌。
怎么办？
手上的这份工作，怎么得也还会持续一段时间。再不喜欢，也得坚持一年吧。难道这一年，都这么活？
不可以的！绝不可以的！
后来突悟：太忙的时候，实在停不下来的时候，许多事情可以合并嘛。比如上班……和……锻炼身体。
如果快走上下班，来回12公里，非常合适的步行距离，走近两个小时，那不跟以前的晨炼和晚炼一样吗？而且，还可以规避堵车，还可以看北京的秋色。一举几得，好得很啊！
于是，就走起来了！
哎！真好！真好！现在，天天甩开肩膀阔步走在北京的街道上，一路金黄的银杏相伴，踩在地上沙沙沙像秋天的音乐。原来五彩城离上地那么近，原来北京体育大学离清华就十来分钟。路，一旦走起来，发现，真不远！
北京的秋季真是宜人。气温刚刚好，每次走完，一身微汗，全身通畅。看看堆在路上的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看看一个一个蚂蚁般爬行的小轿车，看看一辆接一辆惊险的自行车……顿觉步行的幸福。
每趟走完，都感觉自己赚得太大了。哈哈，上了班，还锻炼了身体，节约了四大毛钱，哪里去找这么便宜的事？
而且，轻轻松松的，一天比一天走得快，不知不觉，一天比一天时间用得少。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绷暖烘烘，小心脏跳得那个欢腾啊，觉得自己回到了20多岁！
于是感恩：是啊，老天爷给予你的任何境遇，确实都是礼物，只是有些包装得不太好看罢了。如果不是今年的这份艰苦工作，我怎么可以想象：我能够每天步行往返于清河——上地——圆明园——清华园。而且意识到：简直没有比走路更让自己内心安宁的事了。只要能够用自己的腿走到的地方，不远，真的不远！
想想正在干的这份工作，是不是也应该是步行的状态呢？咱不跟汽车比，不跟自行车比。咱用自己的腿走。慢慢走。也能走到终点。不急，千万不要急。
咖啡：知道终点的路，终是不远的，是为以终为始。不知道终点的路，看似山水迢迢前途茫茫，但妙在探索，是为以始为终。有时，你觉得无路可走了，若你再前行几十米，说不定在路的尽头，就会出现你人生的拐角。不必抑郁，头顶上不是蓝天，是因为你走得还不够远，站得还不够高。也不必步履匆匆，计算好时间与距离，我们大都能从容上路，若心里还揣着幸福与憧憬，一路上自然景色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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